亦衎沒應聲，她只以為畢方是想看看那朵詭異的玫瑰花是不是還在，也沒多問，只沈默著拿了筆記本遞到畢方的手中。

畢方也不多言，打開床頭燈，借著燈光輕輕地翻開了筆記本。

當筆記本打開的剎那，他的臉上劃過轉瞬即逝的詫異。

亦衎沒有錯過畢方臉上瞬間的神色，她連忙探著身子，湊到筆記本前。

筆記本上依舊是朵綻放的花。

只是不再是那朵詭異綻放的玫瑰，而是一朵矗立在水中的潔白的水仙花。

關於水仙花的傳說，亦衎是直銷一些的。

亦衎曾聽人說水仙花號作淩波仙子，說是因為古時候一個喚作張光惠的小官辭官回鄉，乘船經過洞庭湖，沈醉在洞庭湖的湖光山色中的時候，忽然看見一位穿著金黃羽衣白玉長裙的仙子，朝著他翩翩飛來，他很驚奇，想要仔細看看這美麗的仙子。

然而書劍過後，那仙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湖水中的一株綻放在水中的亭亭玉立的水仙花。

這個故事是小時候，亦衎從顧喜月的口中聽聞的，亦衎自小就不是一個特別愛幻想的人，所以當她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並沒有像顧喜月期待的那樣說什麽‘那是不是真的有水仙仙子’這樣的話，亦衎說的是：大人們為了給花取個名字還真是煞費苦心。

亦衎到現在都還記得當顧喜月聽到自己這樣回答之後，那既無奈嘆息的神情。

“水仙？”畢方顯然沒註意到亦衎陷入了回憶之中，他自顧自的喃喃道：“這花兒不是到處都有嗎。”

“對啊，到處都有。”亦衎點點頭，表示附和。

“這水仙會是什麽意思呢？”畢方托著腮，似在思索。

就在這時，周秦漢打了個呵欠，一臉哀怨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明兒我一定要換房間，雖說把我們三個安在一間房是為了好照顧，可夏商周和羅宋兩個人天黑就找不到人了，哪裏照顧到我們了！”

亦衎聽著周秦漢的指桑罵槐的抱怨，報以歉意的笑：“是不是沒睡好？”

“睡倒是睡得挺好的。”

周秦漢原本是打算趁著亦衎他們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捎帶提醒一下亦衎和畢方不要這麽三更半夜的聊天，但聽了亦衎的話，知道自己的意思她已經明白了，也不好多說，只耷拉著腦袋，怏怏的：“只是，小亦你得要體諒我，我這人啊，一有個傷風感冒脾氣就特壞，剛才沒把你們給嚇著吧？”

“沒有。”畢方沖著周秦漢搖了搖頭，默默將手中的筆記本遞給了周秦漢。

亦衎沒料到畢方會有這樣的動作，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周秦漢已經翻開了筆記本。

“這是……”周秦漢癡癡地盯著筆記本上的水仙花，先前沒睡醒的怒意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他擡頭，望著亦衎：“這是新的提示？”

“嗯。”亦衎點了點頭：“算是吧。”

“那咱們趕緊去找夏商周他們商量一下啊！”周秦漢徹底來了精神，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掙紮著要起床，可剛一動作，就扯著了傷口，痛得呲牙裂嘴。

“你和畢方的傷怎麽著也得養半個月，半個月之後再去管這水仙的事情吧。”亦衎走到周秦漢的身邊，看了眼周秦漢方才因為掙紮，滲出血的傷口。

“半個月？”

周秦漢瞪大了眼睛，若不是亦衎面色如常，他幾乎是是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小亦，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你之前不是說，這筆記本上的提示只會存在一段時間嗎，咱們在這裏呆半個月，筆記本上的提示會不會……”

“會就會吧。”

輕聲打斷周秦漢的話，亦衎的臉色始終是淡淡的：“說起來，自從得到這筆記本之後，我也只有一次沒有在提示消失之前找到它指示的東西。那一次，我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喪命。但剛才我仔細想過了，或許那個人喪命是偶然，而且，就算我不出現，他的死亡也是定局。我的出現不過是給了他一線活著的可能罷了。”

說著說著，亦衎嘆了口氣，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層陰影：“這一次，我想試試如果不按照筆記本上提示的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我累了……”

說到最後，亦衎的聲音低沈的只剩下了氣音。

畢方和周秦漢聽了亦衎的話，面面相覷。

以前，但凡筆記本上出現了線索，無論何時，亦衎總是最積極的一個，但現在亦衎卻說出不願再去理會的話。

周秦漢很是懷疑是臨睡前自己和畢方說的悄悄話被亦衎給聽到了。

周秦漢舔了舔唇，雙手交錯：“小亦，為什麽啊？”

“我想去查查什麽是七人眾。”亦衎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了一絲篤定，她沖著周秦漢笑：“周秦漢，你見多識廣，聽說過七人眾嗎？”

周秦漢聽到七人眾，臉色都變了，他楞了許久，竟是不知道自己該從何開口。

“你知道七人眾？”畢方瞧得周秦漢的反應，心中一頓，能夠讓周秦漢有如此惶恐的表情的事情，定然是他不能應付的，兀的，畢方心中起了不安。

而亦衎顯然也是註意到了周秦漢的反應，比起畢方的擔心，亦衎更多的是驚喜。

方才那個關於顧喜月的夢，讓她心緒難平。

人們常說夢境中的東西多不可信，亦衎起初也是這樣認為的，可當她看到方才窗戶外邊那個神似肖羅晨的人的時候，亦衎的心裏冒出一種迫切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麽是七人眾的心思。

綺沐只是妒忌，那其他六個人呢？

那個和肖羅晨神似的人，是偶然出現，還是有意出現的？為什麽不多不少，剛好是六個人……

心頭的疑問太多，以至於亦衎根本無法去思考筆記本上的水仙是什麽意思。

對她而言，走上這條路，本就是為了繼承母親的遺願，那麽，既然夢裏邊顧喜月已經說出了七人眾，無路如何，亦衎覺得自己都應該要一探究竟了。

“嗯，知道。”周秦漢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亦衎，你為什麽突然問起七人眾？”

“夢裏夢見的。”亦衎稍有遲疑，轉瞬隨便應付了一句。

“既然是夢裏的東西不信也罷。”周秦漢盯著亦衎，欲言又止，那雙精亮的瞳仁裏滿是祈求。

亦衎只當自己沒看到周秦漢的祈求，淺笑：“是很可怕的東西嗎？”

“可怕？”周秦漢挑眉，笑了：“說他可怕未免太小瞧他了。”

“比可怕更可怕？”畢方蹙眉，藏在被子下的拳頭不自覺的握起。

“嗯。”又是一聲嘆息，周秦漢看向亦衎，還帶著一絲奢望：“小亦，你無論如何都要知道七人眾嗎？”

亦衎沒再說話，但那張篤定的臉，顯然已經給出了答案。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說給你聽吧。”

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唇，周秦漢的笑容十分勉強：“世間流傳著很多關於七人眾的傳說，其中流傳的最廣的是借由霓虹國的動漫傳達出來的七個人在八月的雨夜走在街道上，為首的人拿著竹仗。但我見到的七人眾卻並不是那樣的……”

亦衎聽了周秦漢的話，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周秦漢的意思是他見到過？

“的確是一個漆黑的雨夜，那時候我還很小，什麽事情也不會，師父就讓我跟著師兄他們出去化緣。那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接連走了幾個村莊，願意給我們施舍的善人寥寥無幾，到了傍晚，我們也不過只化了幾個饅頭。師兄他們害怕回去被師父說，就把我送到山下的長亭裏，他們折返回去再去化緣。”

周秦漢說著說著，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個雨夜，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我想著，既然都到了山下，那就趁著雨勢還不大，趕緊回寺廟。可我剛準備從那個長亭離開的時候，一記驚雷猛地響起，雨就像水潑一樣大了起來。”

因為雨太大了，從山下走到寺裏邊，怎麽也得半個鐘頭，加上山路濕滑，而且路上又有很多古樹。

若是一不小心摔倒，就得不償失了。

周秦漢思索著還是等雨停了再走。

他瑟縮在長亭的角落裏躲雨，本以為這種瓢潑大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可過去了將近一個鐘頭，雨勢絲毫沒有要下去的意思。

而困意也朝著周秦漢席卷而來。

架不住滿身的疲憊，周秦漢整個人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

周秦漢是被冷醒的。

八月份的天氣，雖說是在下雨，但周秦漢穿了一件單衣，按理是不該冷的。

而且，這種冷與平常周秦漢所感受到的冷不一樣。

平常的冷不過是因為天氣變化讓人從外界感知到的寒冷，而那時候，周秦漢分明覺得那股子寒意是從身體裏邊散發出來的。

雨似乎沒停，周秦漢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是半點力氣也使不上。

當下，周秦漢心慌了，他以為自己瞎了，就在他驚慌失措的時候，忽的就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一個尖細的女聲，她的聲音很沙啞，夾雜著雨聲，對於那個女聲到底說了些什麽，周秦漢聽得實在很模糊。

但大概內容，周秦漢是聽到了。

那個女人說的下一個是誰？

小小的周秦漢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就像是被人強行摁住一般死活睜不開。

周秦漢很害怕，他竭盡權力的試圖睜開眼睛，靠著心中強大的意志力，周秦漢終於睜開了眼睛。

但如果可以，他寧願那個時候的自己的意志力沒有那麽強大。

他看到在雨夜裏，七個人，有男有女，穿著蓑衣，猶如僵屍一樣直直的立著。

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周秦漢並沒有看到那七個人中有一個人開口。

那個時候的周秦漢還沒有接觸過詭怪之事，所以當他看到那群人的時候，他並沒有絲毫害怕。

相反，他還覺得那些人是傻的，明明旁邊就有長亭，非要在大雨中傻站著。

周秦漢甚至還想要叫他們進來避避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醉醺醺的大肚便便的男人闖進了周秦漢的視線裏。

那個男人就好像沒有看到那七個人一般，直接從他們中間穿過，走到庭院裏。

周秦漢註意到他的手中拿著一瓶二鍋頭。

當那個男人走進長亭的時候，一股寒風從周秦漢的頭頂刮過，周秦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時，起初說話的那個女人沖著其他人笑了笑，朝著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過來。

周秦漢看見那個女人的手中拿著一把彎刀，而那女人的眼神中帶著詭異的笑。

周秦漢忽的就明白了方才那個女人說的下一個是誰，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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